瘋言瘋羽

在一幢漂亮的歐式庭院內，有一個頭戴白色領巾的男子一臉愉悅地在澆花，他叫做白石藏之介，是這幢大宅院的主人，他喜愛植物與昆蟲，在院子裡種了千奇百怪的花花草草，每日對著植物與昆蟲說話是這個男人的例行公事。

 

有一日，他在一朵心型的花瓣內發現了一個小小人兒，這人兒只有拇指般大小，一頭烏黑的捲髮，臉頰稚嫩而白皙，那眼眸如青草般翠綠而耀眼，純真的笑容煞是好看，白石雀躍不已。

 

這就是所謂的花仙子了吧？曾聽別人提起花仙子的存在，那就像童話般虛幻的情節如今就在眼前上演，讓白石驚喜萬分，那如拇指般大小的小人兒站在花瓣上，對著他莞爾一笑，扁扁的嗓音說道：「你好，我叫做赤也！」

 

噗通、噗通！白石的心臟一陣又一陣的響著，臉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紅暈，植物狂熱者的他，能夠遇見百年難得一見的花仙子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他伸出左手，小赤也便跳了上來。

「你好，我是白石藏之介，從今以後我們好好相處吧，赤也。」

 

白石開始了與這小小夥伴的愉快生活。

 

他用木板替小赤也建了小小的屋子，裡面有舒適的床與棉被，他將小赤也的家安置在窗台的盆栽旁，讓身為花仙子的小赤也可以隨時補充植物的珍貴氣息。

 

 

 

天氣好的時候小赤也會在花叢間與白石玩起捉迷藏的遊戲，他隱身在花辦內，等待白石來捕獲，白石邊替花朵澆水邊尋找那小小人兒，不一會兒小赤也便會自動投降立刻現身，只因他覺得水灑在身上的感覺很癢。

 

「我的族人們很討厭名叫人類的生物呢，人類總是隨意踐踏花朵、破壞自然，認為我們是無生命且沒知覺的笨蛋，將我們強行拔起，孰不知硬被拔起的花片實質是我們脆弱的肌膚啊！」小赤也坐在大荷葉上，對著辛勤地在土地上播種的白石說著，像白石這樣善良又細心呵護植物的人類小赤也是頭一次見到。

 

譬如暴雨來襲時，白石會替庭院的各株花朵蓋上一層塑膠套，以防豪風肆虐。平日總是對著花草訴盡情話，儘管花朵毫無回應，但那份心意小赤也確實感受到了。

 

「那些人的行徑正是我所痛惡的呢！我一直相信，植物也是有心的，從一顆種子要成長為一株花是多麼不易的一件事啊！途中被強風吹走或是被拔起，就等同於斷了一株生命呢，我能做的事不多，頂多是澆澆水與修剪枝葉，讓它們能秉直地朝著陽光的方向前進，儘管滿頭大汗與汙泥，我也樂此不疲。」

白石抬起額頭，朝著刺眼的陽光滿足地一笑，臉上的汗珠猶如水晶般閃耀，茶色的瞳孔如稻穗般黃亮，輕灑於植物上的水珠如同他的心地般溫柔。

 

這個名叫白石的人類，果然和以往遇到的人類不一樣，小赤也心想著。

 

 

 

 

日復一日，小赤也與白石幸福地過著每一天。

 

然而，就在某日烏雲壟罩的白天，小赤也躺在大波斯菊裡睡著午覺，突然被一龐然大物給捉住了，當他醒過來時發現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既陰暗又潮濕，周圍盡是雜草，他大聲呼喊著白石的名字，卻得不到回應，難過地垂下眼坐在一旁的小石子上，這時候一隻龐然大物出現在他眼前，是隻醜陋的癩蛤麼。

 

 「你你你你你你！就是你把我帶來這充滿臭氣的地方嗎？你這醜八怪！」

小赤也雙眼泛紅生氣地瞪著眼前的怪物，「哈哈，是啊！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新娘了，真是難得可以碰見花仙子，你們一族不是都隱居起來了？看來還是有落單的小可愛嘛！」癩蛤麼以齷齪的笑容對著小赤也散發噁心的氣息。

 

為了保身小赤也只能佯裝為乖馴的小媳婦，等待有機會逃出癩蛤麼的手掌心。

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身旁的癩蛤麼呼呼大睡，小赤也看著高聳的天啜泣著。

 

他想起白石那俊俏的笑顏以及溫熱的手心，將自己握在掌心間如同花朵小心呵護著。他對著自己說著每一朵花的故事，每一朵花都有屬於自己的花語，是人類編造出來的，是花的靈魂以及希望所在。

 

「小赤也是從白百合誕生出來的呢，這花有純潔的象徵喔！與小赤也很像呢，我啊，會好好保護你的，不被染上汙色，我們要一直在一起喔！」

 

 

他想起白石對自己說的一番話，便哭了起來。

 

嗚嗚，我好想你啊白石！你現在過的如何？有沒有四處在找我？我好想回到你身邊，繼續聽你說關於花的故事，繼續看著你那溫柔的神情。趁著還沒被這醜八怪玷汙前，我得趕快逃離。

 

小赤也拂去淚水，站起身子，他靜悄悄地離開這潮濕又骯髒的泥地，他盡全力地奔跑，往前跑，儘管眼前一片黑暗，他一心只想回到白石的身邊，這個信念足已使他備滿勇氣，無畏眼前的闇夜。

 

日頭漸漸亮了起來，黎明緩緩升起。

 

小赤也跑了好幾百里，已經沒有體力，精疲力竭的他倒在花叢內。啊啊！好累啊，已經沒有力氣了，口也好渴，等下若又被什麼怪物給叼走，我也沒力氣反抗了。

 

弱肉強食的世界嗎？小赤也想起母親說的一句話，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僅有拇指般大小的他，連癩蛤麼和蟲類都會欺負，他們一族依靠蜜蜂而生存著，如蜜蜂般採取花蜜貢獻予女王蜂，甚至還會受到一些工蜂的欺侮，這不是他想要的人生，於是他逃離族人，在花朵間四處流浪，見識過許多人，自私、自大、貪婪的人類他見多了，果然這個世界沒有容得下他的存在啊！

 

但是遇到了白石藏之介，改變了他的人生。

 

「至少在最後一刻，好想見你啊，白石……」全身虛脫的小赤也喃喃自語著，在他闔上眼前的前一刻，一個大型飛蟲朝他襲來，黑色的壯碩外甲閃閃發亮，是獨角仙。

 

 

「卡、卡布利艾露？」睜大眼睛的赤也定眼一看，是白石的愛蟲卡布利艾露啊！這蟲與主人是同樣善良的心性，亦是赤也的好夥伴。

 

「來，快喝水！小赤也。」卡布利取來一片綠葉，上面沾滿了水珠是要給小赤也喝的，小赤也喝完水後頓時恢復了一大半體力。

 

卡布利對著恢復精力的小赤也說：「我是替主人來找你的，你不在的這些日子主人可要傷心死了，人也憔悴了，他到處在花叢間尋找你的影子但都無所獲，我是循著你的氣味慢慢地找到這來的，好在你還活著！」說完便低下身子，要赤也坐到他的身上去，載著他回到白石的身邊。

 

坐在卡布利尖硬的外殼上很安心，讓赤也放鬆了一會。

飛了好一段時間終於回到那充滿百花的大宅院，只差一小步就可以見到朝思暮想的白石了，小赤也心裡噗通噗通地敲著鼓，就快了，已經看到那抹丁子茶色的身影。

 

＂咻碰咻碰＂！這時候從天上飛下來好幾支弓箭，不，那是毒針！

「卡、卡布利艾露？」來不及躲避的卡布利艾露被刺上了幾支毒針，隨即便跌落於地，在牠背上的小赤也回頭一望，那翠綠色的瞳孔陷入恐懼，只因出現在眼前的不速之客。

 

「赤也，好久不見了呢！離家出走的孩子也該回家了是吧？」渾身散發一股冷冽之氣的女王蜂幸村精市，對著小赤也說道。

「女、女王陛下，還有……」工蜂們！怎麼會找到我的？這下糟糕了。

 

 

以女王蜂幸村為首的上百隻工蜂們正虎視眈眈地望著自己以及在花叢裡低頭修剪枝葉的白石，散發女王氣息的幸村冷冷地說道：「那麼捨不得回歸自己的族群都是因為那個人類嗎？」

 

「不、不是的，別、別攻擊他！」小赤也伸出雙臂擋在幸村面前。

「來不及了，不是說過人類是最劣等的生物嗎？是我們的仇敵啊，搶走我們的蜂蜜踐踏我們的花朵，貪婪又自私，是該給點教訓！」

女王蜂比出手勢，要工蜂朝著白石發出毒針。

 

這時候正好抬起頭的白石就這麼迎上了如雨般灑下的毒針。

 

「不、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小赤也大喊著，眼看毒針就要扎到白石，這時候一群黑黑的鐵甲戰士們，也就是甲蟲戰隊出動！成群結隊的甲蟲們擋下了毒針，原來是卡布利艾露的夥伴。

 

甲蟲的殼不是蓋的，毒針穿透不了，趁這空檔小赤也對著女王幸村訴說白石的好，人類並不是全是壞蛋。

「他們會替花取名字、想故事，也有像他一樣愛護蟲子與大自然的善良人類，所以，嗚、嗚，不要傷害他……」

看到小赤也的眼淚幸村的心也軟化了，妥協後的幸村帶著工蜂們離開了，離別前對著小赤也問道：「你是花仙子，無法陪伴人類一輩子，儘管如此你依然要在他身邊？」

「無妨，花總有凋謝的一天，人類也有死去的那日，正因如此我才要珍惜與他的每一天。」看著小赤也如此堅定的表情，幸村露出淡淡的笑容離去。

 

 

 

 

「小赤也！你終於回來了，以後我絕對會把你繫在身邊，不會讓任何生物把你給帶走的，嗚嗚。」滿臉淚痕的白石將小赤也捧在手心呵護著，小赤也以小小的手掌拍拍那白皙的臉龐是在給他打氣，這個舉動讓白石的心裡湧起一股奇妙的情愫，暖暖的、甜甜的，會使得心跳加快。

 

噗疵噗疵，花圃內的土壤內開滿了許多新芽，那些翠綠的嫩芽是心型的，花兒們，捎來了愛的訊號。

 

 

(FIN.)